“捐钱”就可以买到一些国家的护照，早就不是什么新闻，哪怕是价值连城的欧盟国家国籍，只要花够钱，一样可以合法获得。

对于成员国公然贩卖签证、护照（即“黄金签证）的行为，欧盟委员会不满已久，但碍于无权直接干涉成员国在这方面的法律权力，因此一直没有采取实质性的阻止措施。

不过欧盟并非真的无所作为，自2018年以来，欧盟司法事务专员尤罗瓦（Vera Jourova）就曾多次公开表示，要对“黄金签证”进行调查，并要求成员国对申请人的背景和资金来源加强审核。

今年1月中旬，欧盟针对黄金签证的风险调查报告出炉，28个欧盟成员国有20个都在直接或间接地出售签证或护照，这进一步加强了欧盟收紧相关政策的决心，报告中提出了加强管制的步骤指引。

同时，迫于压力，2月14日，塞浦路斯政府首个正式对黄金签证条例做出修改，大幅提高申请门槛，而此前英国和保加利亚都宣布了暂停黄金签证计划，并表示准备调整政策。

 

黄金签证让欧盟国家赚到手软

以个人投资形式换取永久居留权（或护照）的项目最早始于上个世纪80年代的加拿大和加勒比海地区国家，欧盟国家在经历了2008年全球金融危机和接连而来的欧债危机之后，为了刺激经济、吸引投资，也开始谋划推出欧洲版的投资移民项目。

2012年10月，深陷债务危机的葡萄牙政府推出了针对非欧盟公民的投资房产换居留项目，并将其命名为“黄金签证”（Golden Visa），之后西班牙、塞浦路斯、马耳他、希腊等国也相继开始效仿。

国际反腐组织去年底的一份调查报告显示，自2012年以来，已有超过10万非欧盟人士（含申请人家属，下同）获得了黄金签证，而那些发放签证的国家从中获利超过250亿欧元。其中西班牙发放黄金签证的数量最多，超过4万份，其次是匈牙利（项目已停）、拉脱维亚、葡萄牙和英国，都超过了1万份。

2013年，希腊也推出了买房送居留项目，2016年以前或许是因为希腊政府濒临破产危机，并有可能退出欧元区，该项目一直不温不火。但2016年起，希腊移民项目突然火爆起来，申请人数以每年超过50%的速度猛增，大有后来者居上的态势。

据希腊统计局数据，截至2018年11月30日，该国签发的黄金签证总数已达9756人，其中仅2018年就发放了3620份，远高于2017年的 2493份，而其中超过50%的申请人来自中国，其次是土耳其和俄罗斯。

国际反腐组织的报告显示，目前欧盟有四个国家的护照可以直接花钱买到，且已经卖出了超过6000份，其中市面上最热门的当数塞浦路斯和马耳他，两个国家分别卖出了超过3300份和2000份的护照。

位于地中海、人口刚过一百万的小国塞浦路斯办理速度最快，投资200万欧元（1欧元约合7.65元人民币），不到一年就可以拿到护照，该国甚至还会为客户提供融资方案。马耳他的护照办理周期相对较长（约一年半到两年），但投资额更低，总计约120万欧元。另外两个有护照项目的国家分别是保加利亚和奥地利，奥地利的护照要价高达1000万欧元，尽管门槛如此惊人，仍然卖出了300多张。

德国莱曼律师事务所（Leinemann und Partner）中国事务部主任张晏在接受第一财经记者采访时表示，欧洲黄金签证和护照项目之所以如此流行，并非西班牙、葡萄牙、希腊、马耳他等东欧、南欧国家多么有吸引力，对于投资者而言，他们更多只是想把这些国家作为登陆西欧发达国家（比如德国、瑞士、英国、荷兰等）的跳板。

由于上述国家大多属于申根国家，拥有其中一国的长期居留签证，便可随意前往其他申根国家；而如果拥有欧盟成员国护照，则可以在全欧盟境内（及瑞士）享有自由迁徙、工作的权利。

据瑞士官方统计数据，近两年来，移居瑞士的、持有塞浦路斯和马耳他护照的人数增加了20%，而同期，欧盟其他国家在瑞士的人口仅增加了7%，如果和2012年之前相比，来自塞浦路斯和马耳他的人口足足增加了90%。这也从一个侧面印证了张晏律师的看法。

 

有利益的地方就有犯罪

2018年以来，由于担心黄金签证只认钱，而不对申请人的背景做出严格审查，可能给欧盟带来腐败与犯罪。欧洲议会对“黄金签证”政策进行了多次公开讨论，并对其进行了深入调查。

主管内部安全和移民事务的欧盟专员阿夫拉莫普卢斯（Dimitris Avramopoulus） 表示，“在欧盟及申根国家合法居住的权利不应该被滥用。”

今年1月中旬，欧盟调查报告出炉，根据调查结果，欧盟 28个成员国中有20个成员国都允许以不同数额的投资换取长期居留。

对此，欧盟司法事务专员尤罗娃（Vera Jourova）表示：”欧盟成员国出售公民身份虽然合法，但是我们对此不能无动于衷。我们希望在授予国籍方面，成员国更多地提高透明度，获得欧盟国籍的人必须与有关成员国之间存在真正的联系。不能让‘特洛伊木马’借机潜入欧盟，相关国家应立即采取措施，避免犯罪分子获得身份，从而对欧盟安全构成威胁、助长金融犯罪行为。"

尤罗娃的担忧并非没有道理，据德媒报道，已于2017年去世的沙特商人法劳恩（Ghaith Pharaon）曾因涉嫌洗钱及为恐怖主义提供资金而遭到美国通缉，但他生前却通过投资，在匈牙利拥有合法的居留权，并申请了该国公民身份。此外，也有个别遭到欧盟制裁的俄罗斯、叙利亚高级官员亲属被证实持有欧盟黄金签证。

在马耳他，一位名为加莉西亚（Daphne Caruana Galizia）的女记者于2017年10月被汽车炸弹炸死，据悉，她当时正在调查自己的国家黄金签证项目，她认为这种项目充斥着腐败。

而就在几个月前，希腊一家大型房地产公司的CEO因涉嫌帮助客户非法转移资金，购买房产申请当地居留，而遭到调查被迫离职。

来自德国基社盟（CSU）的欧洲议会议员费伯（Markus Ferber）近日指责称，马耳他和塞浦路斯已成为“洗钱和逃税的天堂”。他认为，最彻底的办法是进行全面禁止相关项目，如果无法做到这点，至少要制定出严格的审查标准。

张晏对第一财经记者表示，从技术层面上看，欧盟实际上无权直接干涉成员国的签证政策，因为这属于成员国的内部事务，欧盟并没有相关的立法权。不过欧盟还是有不少间接手段，比如从反洗钱法入手，要求成员国加强对资金来源的审核；或者规定成员国必须提交所有申请人的背景信息，并对其作出审查；抑或发布相关报告、制造社会舆论压力，让成员国政府迫于形势收紧政策。

政策收紧是大势所趋

事实上，欧盟的一系列动作的确起到了“敲山震虎”的效果，去年12月初，英国宣布2019年1月1日起暂停黄金签证计划，并表示将制定新的规则。

1月23日，在欧盟的风险报告出炉后，保加利亚司法部也表示，暂停允许富有的外国人士购买公民身份的计划。

2月14日，塞浦路斯政府公布了对黄金签证政策的修改方案，包括：对申请人进行更为专业、严谨的背景调查、申请人在申请黄金签证时必须已持有申根签证、任何已被其他欧盟国家拒签的申请人将直接被拒签。

欧盟在风险报告中还提到了将建立一个由成员国组成的专家小组，以提高黄金签证计划的透明度和安全性。该小组将于2019年底前，制定一套欧盟统一的针对申请人的背景评估、风险管理流程。未来投资者的身份和资金都要通过欧盟反洗钱法的审查，并且欧盟各成员国之间将进行信息交换，以防止申请人的逃税行为。

据此前希腊媒体报道，希腊央行正在展开一项针对非欧盟公民使用违规渠道购买房产换取黄金签证的调查，因为此类交易行为涉嫌违反了欧盟的相关金融法规。

张晏对第一财经记者表示，从法律上来说，即使是已经获得黄金签证或护照的投资者，如果事后证明，其当初在申请时伪造文件或隐瞒自己的非法信息，理论上签证发放国可以依法进行追溯，取消其已持有的签证，甚至护照。